许是萧瑾也没有对那些女人多上心,又或许对周梓潼还有些少年情谊,尽管知道她的那些事,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直到,周梓潼把手伸到了郭妃身上。那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女人,短短一个月,就从九品美人越级到妃位,更是一举有孕,宠冠后宫。周梓潼看到了危机,偷偷让人给她下了落胎药,惹怒了萧瑾。萧瑾拎着一把剑闯到凤鸾宫,差点提剑杀了她。
一连半月,每日都有人按着我取血。
眼见着周梓潼的身体是好起来了,我的身子却越来越差。
萧瑾来看过我几次,彼时我正因心口疼痛倒在床榻上,他坐在床边,为我拭去额头的汗渍。
[阿蛮,你怎么就不肯服个软呢]
我躲开他触碰我的手,背过身去。
许是想起曾经的种种,他在我身边坐了很久,也说了不少软话。
他解了我的禁足,还说此事过后,他会封我为贵妃,与皇后平起平坐。
说来可笑,我是他的发妻,入宫这么久,至今没有一个名分。
我还是不肯搭理他,一触了几次霉头,萧瑾也没了耐心,渐渐地不再来了。
又过了一月,周梓潼的身体已然大好,宫里又出现了帝后情深的传言。
没有人记得我这个似有似无的隐形人。
在关雎宫躺了数十天,身体也有了点力气,我让惊蛰扶我出去走走。
已是秋日,各色各样的菊花开得正盛,只是,联想到我此时的处境,心中只觉悲哀。
我突然想起苗疆,那里四季如春,女子不会被拘在家里学规矩,也没有什么所谓的三从四德,大家自由自在的,每天骑马吃肉,无忧无虑。
还有阿爹阿娘他们,离开这么久,也不知他们身体如何。
说到底,还是我这个女儿不孝,未能在他们身边照料。
又想起许多伤心事,我也没心情散步了,就让惊蛰搀着我回去,却不想碰上了萧瑾和周梓潼两人。
我转身就想避开,但是来不及了。
[姐姐身子可还好]
周梓潼假惺惺地凑到我身边,拉着我的手,眼眶含泪,可那双眼睛,分明流露着得意
我厌恶极了她这副表里不一的姿态,快速地把她甩开。
后者则是一脸委屈,状若无辜地看向萧瑾。
见不得小青梅被我落了面子,萧瑾脸上沉了下来:
[阿蛮,梓潼也是担心你,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,非要让我们所有人都难做]
真是可笑!
喝了我这么久的血,要感谢早就来了,哪里用得着现在惺惺作态,平白令人生厌。
我嗤笑出声,嘲讽意味十足。
[好了,瑾哥哥,想必姐姐也是离家太久,心情不好,不是故意针对我的……]
周梓潼扯了扯萧瑾的袖子,体贴地为我"开脱"。
不知是哪句话惹恼了萧瑾,他愤愤地看着我,恶语相加:
[想家?阿蛮,你死了这条心吧,苗疆早就被我夷为平地了]
[不过这也不能怪我,若不是你爹娘油盐不进,死活都不肯交出苗疆圣物,我也不至于动杀心]
……
脑袋一片空白,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怪不得我往家中寄了这么多家书却一直没有得到回信,怪不得周梓潼需要苗疆女子心头血的时候,他萧瑾想都没想地就找我。
原来,我的族人早就被他杀干净了。
可是为什么,当初是我阿爹阿娘救了他,就为了那一株草,他何至下此毒手!
7
萧瑾拥着周梓潼走了,留给我一个无情的背影。
接二连三的打击,我这副残败不堪的身子也彻底倒了下去,到最后连饭也喂不下去了。
惊蛰请不来太医,伏在床头日日守着我,她握着我的手,力气出奇的大,生怕我下一刻就离开。
一晚,我突然梦到了阿爹阿娘他们,他们笑着朝我伸出手,我知道,我就要死了。
梦醒后,我开始同惊蛰交代:
[好姑娘,我撑不了多久了,我给你留了笔钱,等我死后,你就拿着钱去找杨公公,我已经安排好了,他会助你出宫]
[出了宫,不管是嫁人还是开铺子,我只希望,你能活得开心自在]
……
惊蛰不肯,脑袋摇得像拨浪鼓,鼻涕泪水糊了一脸。
我笑她死心眼,却也没有再劝。
人各有命,兴许她有更好的选择呢?
又过了几日,听说周梓潼有了身孕,萧瑾大喜,大赦天下,后宫里的每个人都得了赏赐。
那天,我一个人坐在院中许久,久到雨水落到身上都没发觉。
我是在一个睡梦中离开的,安安静静的,没有痛苦。
奇怪的是,我死后,并没有立马消散,而变成了一个鬼魂,在宫中游荡。
我瞧着惊蛰替我收敛了尸体,而后去乾安宫报丧。
萧瑾忙着陪周梓潼用早膳,以为我又让人来无理取闹,不肯见她。
太阳火辣辣的,惊蛰一袭素衣,直挺挺地跪在乾安宫前。
[她又让你来干什么]
直到傍晚,萧瑾才走出乾安宫,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惊蛰,语气不耐。
[主子去了]
惊蛰没什么表情。
[什么去了,你会不会讲话啊……]
萧瑾脸上躁意更甚,不过下一刻,他突然僵住了。
[你再说一遍]
[主子死了]
惊蛰换了一种更直白的说法。
[不可能]
萧瑾像是突然疯了,他揪着惊蛰的领子,仿佛下一秒就想掐死她。
惊蛰就静静地看着他,不躲不避。
[绝对不可能,阿蛮……]
萧瑾大吼一声,跌跌撞撞地往关雎宫跑,周梓潼在后面哭喊着追,他也没有停下。
我的尸体被惊蛰处理得很好,脸上上了妆,她还贴心地给我换上了苗疆服饰,除了身子冰凉,丝毫看不出我是已死之人。
饶是如此,萧瑾还是不能接受,他抱着我的尸体,喃喃自语:
[阿蛮,怎么会这样,我就是跟你闹闹脾气,你怎么就离开了呢]
[你醒醒啊,只要你醒过来,我立马让你当皇后,你不是答应过我,要陪我一辈子的吗]
……
他在那边自我忏悔,我却不停地冷笑。
他萧瑾先是骗我感情,后又屠我家园,如今在这装什么情深意浓,感动谁呢?
若不是我已经死了,我恨不得锤爆他的狗头。
8
萧瑾不让人给我下葬,他下令封了关雎宫,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。
虽已至冬日,可尸身长时间停在宫内,不出三日,整个关雎宫就散发着一股腐臭气味。
我作为一个鬼魂,尚且忍受不了这种味道,可萧瑾却像着了魔似的,他连朝也不上了,把自己关在关雎宫里,每日同我的尸身自言自语。
不仅如此,他还寻天下名僧,招入宫中为我做法。
宫里人人都说萧瑾疯了,为了一个没有名分的弃妃变得人不像人,鬼不像鬼。
朝臣在关雎宫外跪了半月有余,才把他求了出来。
出宫第一件事,萧瑾下令追封我为皇后,谥号仁德,葬入皇陵。
周梓潼气得要死,与萧瑾发生了第一次剧烈的争吵。
可吵到最后,也没有令萧瑾改变决定。
惊蛰没有按照我的计划出宫,反而被萧瑾纳进了后宫。
位分不高,只是一个美人,可萧瑾让她住进了关雎宫。
曾经他把我当做周梓潼的替身,如今却又把惊蛰当成我的替身。
何其可笑。
萧瑾每日都宿在关雎宫里,我看着他抱着惊蛰,仿佛在从她身上寻找我的气味。
每每侍寝后,惊蛰都会给自己灌下一碗避子汤,从无遗漏。
我死后,她好像一下就长大了,即使心里再恨,也从不在面上显露半分。
我只是心疼她,因为我,她被萧瑾困在这宫里,再无自由。
暑去冬来,转眼间,已经过去了五年。
不知当初那些僧人作了什么法,我的魂魄只能在这宫里飘,整整五年,我都跟在惊蛰身边。
五年间,萧瑾又纳了很多妃子,无一例外的是,这些妃子都与我有一些相似之处。
柳昭仪的眼睛最像我,萧瑾就让她用丝巾蒙着脸。
丽嫔的身形最像我,萧瑾就让她模仿我曾经的穿着。
天下人皆知,皇帝萧瑾爱惨了他那位早逝的发妻,就连前朝大臣为了讨好他,也铆足了劲在民间寻找各种各样的美人。
周梓潼四年前生下了一个皇子,可萧瑾并没有多开心,随意让内务府拟了个名字就不再多问。
他似乎将我的死都记在了周梓潼身上,以至于这些年,周梓潼虽有皇后之实,宠爱却实打实地被后宫里那些新人分走了大半。
渐渐地,周梓潼认清现实,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儿子身上,可她最后发现,萧瑾也没有立她儿子为太子的想法,反而偏宠其他后妃生下的孩子。
这可触及了她的逆鳞。
于是,她开始谋害其他嫔妃,只要威胁到她和她儿子地位的人,她都想方设法地除掉。
许是萧瑾也没有对那些女人多上心,又或许对周梓潼还有些少年情谊,尽管知道她的那些事,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直到,周梓潼把手伸到了郭妃身上。
那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女人,短短一个月,就从九品美人越级到妃位,更是一举有孕,宠冠后宫。
周梓潼看到了危机,偷偷让人给她下了落胎药,惹怒了萧瑾。
萧瑾拎着一把剑闯到凤鸾宫,差点提剑杀了她。
周梓潼彻底绝望了,她冲萧瑾吼:
[萧瑾啊萧瑾,实话告诉你吧,什么心头血,都是我骗你的,你自诩多爱仁德皇后,到最后害死她的人不还是你]
[你这种人,这辈子就不配有爱情]
……
9
赤裸裸的真相就被周梓潼说了出来,萧裕不肯承认,反而恼羞成怒,废了周梓潼和她的儿子。
只是自那之后,他又开始寻佛问道,不问朝事。
有一道士自称能令我死而复生,极其受萧瑾信赖。
他听了那道士的话,把我所有的贴身衣物放在一起,用符火整整烧了七七四十九日。
[阿蛮,再等等,我马上又能见到你了]
萧瑾攥着我生前的那支木簪,不停地给自己洗脑。
只是,这天下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。
四十九日一到,我没有复活,反而那个道士跑得无影无踪。
萧瑾这才意识到,他被骗了
他气得在宫里大喊大叫,乱砸东西,宫女太监都躲得远远的,生怕被波及。
只有惊蛰,冒着被误伤的风险,毅然跪在萧瑾跟前。
[陛下,妾有法子让主子回来]
在萧瑾的怀疑的目光下,她又开口:
[陛下也知,主子是苗疆之人,苗疆有一巫术,可令人起死回生]
[主子曾教过我,只要陛下配合,妾愿意一试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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