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病死是天收,这棺材想制也是可以,只是要多收银钱。”“嘶,你若出不起银钱,便取条草席往乱葬岗丢吧。”“呵,一整个南桥巷子死了人的,都是如此。”“现在是饿死的时候,咱们就不该想着给死人体面。”我想到冬叔说的话,当时便也是他劝我去卖屋舍的。卖了屋舍,他就有法子为爹娘打一口棺材。我盯着宋景,咂了咂冻干的嘴唇:
换做以往,不说我将家中最后一间草屋降到一两。
就算是不出钱,也会有贵人愿意为我爹娘收尸。
只要他们不救人,只要他们多收诊金,是了,诊金收的多便是名医,便可德高望重,便有人愿意卖他们生前的面子帮持我。
我的日子又怎么会像现在一样酸楚?
他们不用像如今这样曝尸家中。
脚上的茧子是自己磨的,身上的伤是自己撞的,走到这一步,我,爹娘,我们都怨不得别人,只能怨自己。
我有些恼怒于他们的迂腐,却又无比想为他们正名。
他们不是庸医,他们最后那帖方子就是能治疫病的,只不过没人信罢了。
吃人的世道像极了与我形影不离的毒蛇,稍有放松,就要将我咬死。
宋景腿脚不好,因为天寒地冻,小腿上生出的烂疮时不时会裂开口子。
殷红的热血滴滴答答落下,在烂泥路上砸出一朵红花,却又很快冻成冰碴。
“姑娘,你今天救了我,你放心,我这条命就是你的,有朝一日,你一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。”
“哎呀呀,多好的地方,多香的药味。”
宋景耸了耸鼻子,继续开口:
“你家也有人懂药理?”
我点了点头:“我爹娘原先是平安镇的大夫,救过很多人,这场疫病来势汹汹,他们无能为力,被安上了个庸医的名声。”
“我也成了丧门星。”
宋景低着头:
“可惜了,不然我还想跟泰山大人讨教一二。”
“挡不住这场疫病又不是他们的错,只要你不去犯傻就成。”
“嗯,家中药材我便先取了用用。”
他确实是懂药理的,三下五除二便做了金创散敷在伤口,很快伤口就止了血。
我家中其实不缺药材,也不缺物什,就是死了爹娘,都瞧着我晦气,南桥巷子又不是什么好地方,我的名声便烂到了泥里。
可我不觉得我烂,我爹,我娘,是为了平息这场疫病试药死的。
他们是世间少有的傻人,也是世上少有的好人。
世人的眼光于我何干?
我只是想爹娘的身后名能好起来。
想到这,我摇了摇头:
“我还是想去犯傻的,要是能救下整个平安镇,爹娘的妙手回春的牌匾就不会蒙尘了。”
宋景看着我,长长叹了口气,没有多说什么。
我觉着十分讽刺。www.yzmyD.com
曾经让这个家有千金重的爹娘,死后却无人愿为他们做口敛尸的棺材。
“病死是天收,这棺材想制也是可以,只是要多收银钱。”
“嘶,你若出不起银钱,便取条草席往乱葬岗丢吧。”
“呵,一整个南桥巷子死了人的,都是如此。”
“现在是饿死的时候,咱们就不该想着给死人体面。”
我想到冬叔说的话,当时便也是他劝我去卖屋舍的。
卖了屋舍,他就有法子为爹娘打一口棺材。
我盯着宋景,咂了咂冻干的嘴唇:
“我也不想你如何回报我,我虽说救了你,在官坊那是夫妻,也不过是看在你会木工的份上。你答应我的,要为我爹娘准备棺椁。”
“事后多少银两,我会一并还你。”
“你切记,我俩就是搭伙过日子的,你要有半分逾矩,小心我的柴刀!”
这世道,他不杀我,我不杀他,就已经是万幸了。
“我懂,我懂!你也还是个孩子!我与你成婚不过是讨命的权宜之计,有个夫妻之名我已然心中不忍了。嘶,可给我疼死了...”
宋景靠在墙上,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声,扫视了一圈觉着没什么东西吃,便抓了把山楂,自顾自在嘴巴里嚼了起来。
嗯,讨命的权宜之计。
他说的似乎也不错。
大约是怕我不高兴,宋景捋了捋散乱的头发,赶忙在后头补上两句:
“不过我答应你的肯定做到,二老的棺椁我会准备妥当的。”
“还有你这屋头,我也会想法子为你修缮,总之日子会越过越好的。”
饭都吃不上一口,他竟还想着修缮房子,我想他真是疯了。
我对他期望不大,除了下葬好爹娘后,不要给家中添麻烦,时不时能为家中置办些物什便是烧了高香。
或许我对他的期望并不大的缘故,瞧着他面貌竟然还算周正。
但该磨的柴刀还是要磨。
平安镇内,丈夫娶妻后,将妻子杀死换着吃肉的不在少数。
哪怕是新婚夫妻,再如何蜜里调油,也总该防上一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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